清晨，石城城关镇居民家养的公鸡接二连三地鸣叫起来，最后响成了一片，震彻山谷。城周围的远山近水都被雾纱笼罩着，恍若仙境。通往城里的公路上，菜农挑着装满瓜果蔬菜的菜篮子，行色匆匆，着急要赶在城里人起床前，到菜市场抢占最佳摊位。街上，三三两两结队成行的学生们背着书包急匆匆朝学校走去。
谷子无精打采地从家里走出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消沉过，上学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内心的渴望，如今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负担。心情就像这夏日的晨雾，迷蒙燥热。整个身体经过一夜的汗蒸，现在只剩下行走的空壳。
校门口外侧，一对夫妻，正在卖油煎馒头。他们把隔夜的剩馒头，放入发黑翻滚的油锅，用铁夹子翻弄几下，等馒头的白皮稍显焦黄，就用铁笊篱抄起来放在旁边沥油的铁筐里。油煎馒头一毛钱一个。油煎馒头是石城第一中学学生的标准早餐，一口咬下去，外面焦香，里面却是冷的，有时候还会有些微微发酸。谷子没钱，很少买油煎馒头吃。最近谷子的父母在绣屏山的怀抱里刚买了块地皮，正在忙着建造小楼房。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家里经济比较紧张，不愿开口向父母要钱。谷子看了看馒头铺前挤成一堆的学生们，径直跨进校门，左拐快步走到二楼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大家都在捧着课本早读，声音震耳欲聋。谷子急匆匆向自己的课桌走去。迎面看到竹海在读书，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他瞬间感觉到整个肩膀以上都开始发烫。如果有镜子，谷子觉得脸现在一定红得像火炭。
谷子发现竹海今天穿的是那件红色西服夏装，不过后背的裂口已经没有了，看不出任何痕迹。
谷子浑身不自在，他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一动不动地看着，心乱如麻。这该死的红色西服夏装，是打破谷子内心清纯平和的巨石，是把他从祥瑞宁静的天堂推进尘世炼狱的魔掌，是使少年再也不能看着夜空静心数星星的校门口泛着黑沫的早餐油锅，时刻煎炸着他的心。
谷子出神地想：如果那天竹海不穿这件红色西服夏装，如果那天这件红色西服夏装上没有那个裂缝，如果谷子不是糊里糊涂地提醒竹海衣服背部有个洞，如果那天下午竹海不换衣服不说谢谢你，如果那天竹海说谢谢但不被斌看见，如果斌看见了但不借题发挥忽悠着写了一封情书，如果斌不寄出那封谷子根本没有签名字的信，那么今天的谷子肯定仍旧是一个开心快乐，上进好学的阳光少年！谷子的思绪飘来飘去，就像外面还没来得及消散的薄雾轻纱，无根无形随风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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